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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藏身之地(1)

第三章 藏身之地(1)

自从珍当上了打箭川小镇的管理员后,这个地方就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淘汰。以“活动”名义进行的淘汰将表面上的人数减少了许多,然而对于“木头人”来说,这一点却似乎很难察觉到。

按部就班过日子的“木头人”们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变化,珍就好像一个空降的领导人没有任何存在感。木头人们照旧早早排队领取日常生活用品和食品,有的人去上学,有的人去办公室,还有的人成为了闲散人员,一天到晚就在广场晒太阳。他们到点了就等待回程的列车,没到点的人就继续按部就班的过着每一天,顺便还嫌弃一下洛芙莉她们三个女孩:

“离我们远点!”

洛芙莉没变成木头人,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。总之当洛芙莉和达瓦反复研究,发现木头人们没有自我思考意识的时候,她们很庆幸自己被木头人以“气味不同”的理由所孤立。这些木头人生活在宛若梦境般的王国里,当以精简人员为目的的“活动”开始后,他们也只是把这些当做游乐项目罢了。只有在活动中被淘汰掉,面对突然的死亡时,他们那一瞬间惊恐而绝望表情才和正常的凡人一模一样。

洛芙莉忘不了在半程马拉松踩线拿到第三名时,身后只差半步,气喘吁吁的木头人少女突然倒地,绝望般的高呼“救命——”时的情景。

歇斯底里的呼喊着,脖子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,还想挣扎几下却立即没了力气,呼救的声音也成了最后的丧音,直到白色的灵魂脱窍一般窜向天空。

生存还是毁灭,由不得自己。

“真该死!”洛芙莉随手扯掉身旁树木垂下的嫩叶,紧紧地握在掌心,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现实中。

四个人组成了教训小镇管理员的队伍,已经行至半山腰。洛芙莉,达瓦,萧雾还有桑尼,四个人全躲在树木后面观望着主道上的动静。

稍后有两队人陆陆续续的走过去,一队人身穿幻想世界里的剑士,魔法师和勇者装,而另一队风格则超现实了一些,全都身着黑衣带上墨镜,手里拿着一柄枪。

毫无疑问这两队木头人都是符合“活动”条件的队伍,正准备去山上的庄园里讨伐“活动”的始作俑者。

“……总得抢在他们前头吧?”达瓦压低了声音问道,“……或者,让他们先和那个管理员陷入混战,最后我们再冲上去。”

“嗯,反正就算是再精明的木头人,也敌不过善变的人脑。”

虽然这只是洛芙莉主观的推测,其余两个女孩都宁愿这样相信。

“然后我们就要准备奇袭了是吧?”萧雾握紧拳头,一脸雀跃的模样,在洛芙莉的身后晃着脑袋,一直轻声用奇怪的腔调反复念着四个字。

“快~回~家~咯?快~回~家~咯~”

她身子稍微动了动,身边的树枝和叶子们就发出噼里哗啦的声响。

“嘘!你这**别动,也赶快给我闭嘴!”洛芙莉一脸不爽的捂住萧雾的嘴巴,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,“听着,反正你爱乱动,我给你出个主意。”

“噫……什么好主意?”

“去代替桑尼做人盾。反正你不是想去天堂嘛!我就成全了你。”

“诶诶诶?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啊。”萧雾埋住脑袋,颇为无奈的低声说道,“都说了以前刚来的时候心头很别扭,才说‘我不想活着回下界’啦。”

萧雾刚来的时候比洛芙莉她们晚了一个月左右。洛芙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某天清晨去领取物资的时候,那时她梳着双马尾,手上抱着一个布偶熊,穿着沾满灰尘的衣服坐在地上,不知所措地一直哭个不停。

“你这家伙居然不是木头人……真奇特。我还以为这里就只有我、还有达瓦两个正常人。”洛芙莉说着。

“呜呜……爸爸,妈妈全没了。这里是哪里?我死了么?”

“好啦胆小鬼,你还没死!我们还有机会活下去!”

“我可不想回到下界去……”

因为手术失败,她成了植物人,如果能够顺利回到下界,以后的生活也充满艰辛,恐怕也一直只能待在轮椅上过日子。

“别哭了笨蛋,你哭了也没用,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跟着我一起混!到时候一起回到下界后我来照顾你!”

拍着萧雾的脑袋,洛芙莉当初随口说着这些话,原本只是想安慰下她,毕竟谁也不知道回到下界后,她们俩还会不会见到面。

没想到后来,萧雾真的搬过来和洛芙莉、达瓦一起住。由于在下界她从小就体弱多病,洛芙莉命令她,甚至逼迫她每天多做运动,以增强体力,好应付各种有难度的“活动”的。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,洛芙莉很明显的感觉到萧雾越来越开朗。

——虽然有些时候这种“开朗”很让洛芙莉厌烦。

“你这家伙,别一直趴在我身上,喂!好重!也好热!”洛芙莉的思绪回到跟前,发觉自己的身后传来温热的呼吸,背上也压了块巨石一样越来越重。

“嘿嘿,我想给洛芙你带来好运。”萧雾的脑袋贴在洛芙莉的背上,似乎依依不舍。

萧雾从身后抱住洛芙莉,脸贴在她的背上沉默一分钟左右,这已经快成每次活动开始前的固定仪式了。拥抱可能带来好运的加成,而每次仪式过后似乎成效也很显著,几个人也因此坚持到了现在。

“包在小五身上吧!嘿嘿,小五我直觉上以为,今天我会派上大用场!”

“小五你这个**别耍帅!你再动我一下,我就把你绑起来,撒上孜然、香菜、胡椒、辣椒面,好好烤一顿!”

“唔……我的肉并不好嚼。”

“那好吧,先把你脱光了,然后让一群狗在你身上乱舔,等舔到你浑身酥软肉质绵软细嫩以后,我再把你绑起来,好好烤一顿!”

“诶?嘿嘿,被舔到细皮嫩肉光滑绵软……被舔到细皮嫩肉光滑绵软……”

“快从我身上下来混蛋,不要展开你糟糕的想象力!”

当感觉到脖子后有一股凉意之后,洛芙莉再也忍无可忍,她转身捂住萧雾正在流血的鼻子,惊起林中之鸟无数。

而此时的远方,枪声大作。

“活动“已经开始。率先赶往的两个木头人组成的队伍似乎正在进行激战。

“……大家都听好了,千万不要莽撞的行动。我们每走一步都需要观察周围的情况。”

达瓦整理了下自己的帽沿,小声的说着,大体的意思简明扼要:

——我们的敌人并不仅仅只是管理员。

乌鸦们开始汇聚在山道的上空。

往山上走去,山林里充斥着坟墓和年久失修充满裂痕的水泥地主坡道。虽说已是初夏,但深秋时分落下的腐烂枯叶累满了厚厚一层,踏在上面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更多的乌鸦们,它们一唱一和的在洛芙莉一行上空盘旋,像无法驱离的不幸宠物一样,驱使着洛芙莉的眼帘,映下一幕幕满目萧然的景象:

仍旧发烫的枪管,横尸遍野的结果。以及,两拨人从中弹的躯体中所散发出的灵魂,像候鸟一样,它们没有选择的飘向了远方。

两拨木头人人还没到指定的目的地,就已经在自相残杀中被全数消灭掉。

达瓦顺手从小道边摘下了些许野花,捆成一捆放在尸体边上,再双手合十,默默地给他们行一个礼。

洛芙莉觉得这样做很多余。

就算她像东方人一样双手合十朝这些野花和尸体行礼,也不可能挽回什么——无法让这些已经上天堂的人复活,也无法挽回自己在下界遇上车祸,和哥哥胡安一起从失控大巴车上摔下山谷的命运。

在当时,她和胡安所乘坐的大巴从县城出发,早上一直在翻越连绵的山脉,当地的人管它叫折多山。如果一切顺利的话,他们能在两天之内到达西藏境内。由于到中国西部后缺乏休整,洛芙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,在不断颠簸的路上半梦半醒,即便这样,一路上她还是和胡安吵个不停。

洛芙莉记得小时候只要一言不合,两兄妹就会吵架,甚至相互动武扭做一团厮打,这种情况并没随年纪渐长而改变多少。自己的哥哥胡安就象白痴一样夸耀着自己要走完世界上所有的高山,后来他强迫洛芙莉一起去旅行,洛芙莉要做的就是在旅途中拼命反抗——

最后洛芙莉来到了打箭川小镇,在死缓期中等待回到下界的机会,而胡安则生死不明。

至少洛芙莉在这个小镇里并没发现他。

“蠢透了!”她心里这样想着,理了理自己的风衣,大踏步的朝前走去,随口招呼着自己的同伴:

“……洛芙,小五。该我们上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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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动的细节上已经写明了是真人枪战,是难度最大的活动。谁率先击中了珍,他所在的团队就获得了胜利。为了这次活动,珍还召集了一批木头人作为她的帮凶登场,而这些人多半都快三年毕业,且都不想回到下界去。

几个人走到了活动约定的地方。

那里有一所欧化风格的三层豪宅,院子里树荫茂盛,在院子正对豪宅主道的尽头,还有一潭深水,水上伫立着中式风格的假山和怪石,还兼有几片荷叶作为点缀。深水并非泗水一潭,洛芙莉能感觉到水面的涌动,清水从远方汇来,又流向未知的彼方。

“……好像要打倒的人除了那个叫珍的管理员,还有其他十多个人。你瞧,任务里有详细的说明。”

达瓦仔细读了下活动简介,缓缓地说着:

“……这其他的十几个人也是‘木头人’。不过珍特别说明了,这些人已经快待满三年,但是并不想回程。也就是说,并不想回到下界继续活下去……”

“一群人不想活下去?这些人大脑简直有病……”洛芙莉说着,将任务的信纸揉个粉碎。她从没来到过这个地方,甚至打箭川给新人的地图里也没有标注这里。

“真麻烦,既然不想回到下界去,那让我们来成全他们吧!让他们今天就升天,少祸害其他人!”

“……等等,都没人考虑这样直接闯进来很失策?”达瓦跟在洛芙莉后头,牵着她的衣角轻轻拽了拽。

“是啊,连小五我都看出来了,好像里面有埋伏。”萧雾无不担心地说着。

“啰嗦,等冲出去了再看情况修正不就行了!”

虽然洛芙莉这样说着,但戒备心却越来越强。

“……洛芙,快看脚下。”

经过达瓦的提醒,她留意到自己脚下有一条用粉笔画好的粗线。下面还附上了奇怪的留言:

“本大人也是没办法……洛芙小姐姐你一定要活下去!”

“如果不能顺利完成活动,洛芙小姐姐你一定要尽快逃掉!”

很明显这留言全是珍的口吻,但话里似乎有难言之隐,又像是以敌人的身份在给她们忠告。洛芙莉叫上达瓦解读半天,也没搞明白怎么一回事。

“……不过,‘洛芙小姐姐’这称呼倒挺适合你。”

“喂!别把话说岔了!我不喜欢这称呼。”

洛芙莉抗拒似的摆摆手,示意达瓦不再说下去。自从洛芙莉来打箭川开始,只要见面珍就叫她‘洛芙小姐姐’,就好像洛芙莉真的是她的亲戚;而另一方面,珍又瞎搞了无数次‘活动’,几次三番都明摆着想置洛芙莉她们于死地。

这种行为和言谈之间的矛盾恰恰体现出小孩子的随意性。

“所以我最讨厌小孩了!喂,呆瓜脑袋,该你上了……还不准备过去把房子拆掉?”

她眯着右眼望着一言不发的大块头。洛芙莉一行刚开始上山时,桑尼就存在感近乎为0地跟在三个女孩后面不动神色,直到洛芙莉说了上述这句话为止。

他面色凝重,慢悠悠地数着数:

“1——2——3……10。一共——10——人……”

“哦!看来带你过来是对的。怎么知道里面有10个人的?”

“没——必要——给你——说。”

“好吧,我也懒得问了。效果还真不错吧你这个大块头废物,一直在努力锻炼自己的舌头。也许真的有一天,你可以完全变成一个正常人……”

洛芙莉还想吐槽下去,身边的达瓦却扯了扯她的袖口,毫不犹豫地打断她。

“……注意,他们还有热兵器。”达瓦继续说着,“一共失踪了3只狙击步枪,15把手枪和弹药。”

“诶?你们怎么判断出来人数的?”走在前面的萧雾听毕,惊讶地回过头来倒步走着,却被桑尼一个向前捉住手臂,给硬生生的拽回了安全的地方。

“小……心……”桑尼的喉咙爆出两个急促的音。

“看来有人的确防着我们……”

洛芙莉眯着眼,环顾那幢三层豪宅。这豪宅的正门虚掩着,楼上的窗户要么半开着,要么紧闭。由于光线的缘故,看不清窗户里面到底有什么。特别是在三楼靠右边的那几个窗户,要么被招贴画挡住,要么半开着却被被花盆挡住,完全不知屋子里的动向。

洛芙莉隐隐的感觉到了“那帮不愿回去的废物”的存在,他们就像是一团黑影,把自己的身躯压在明暗交界线的暗侧。她隐约发现了狙击枪的轮廓,或者是弓弩的一角,这使她警觉地往回退了半步,自言自语:

“这帮人既然不想活下去,为什么还在这里白活几年呢……一群废物。就算待在这里苟且活着,却再也不能返回下界,现在活着还有什么用?”

一旦越过他们所划定的警戒线,在暗处的这些人就会扣动扳机予以还击。洛芙莉取出腰间别着的枪——这是她从管理小屋里拿到的必要装备。看着手上的武器她稍稍舒了口气,问着达瓦的话语却越发坚定起来:

“达瓦,如果我要硬闯进去,你会给我打几分?”

“……我不给任何人打分,我没闲心做这些事。问题是你真的想这么做?还是停留在口头上?”达瓦波澜不惊的说着,“……一旦受了伤,行动力下降的话,我们商量好的抢回程列车座位的方案就全部泡汤了。”

“你这恐吓可真是陈词滥调。”洛芙莉把子弹上膛,自信满满地说着。

“……洛芙,听不听由你。我只是再向你阐述一次现状……”达瓦闭着眼,虽然话这样说着,但还是抓住洛芙莉的左袖口不放手。

洛芙莉笑了。

“放心吧。你什么时候看我作无脑的举动了。”洛芙莉突然扭过身去对萧雾说,“来,萧雾,给你点东西。”

她从兜里摸出一颗硬水果糖扔给萧雾,萧雾小心翼翼的接住后看了下包装,这硬糖的名字叫“Luckypoint”。

“给你一颗幸运糖果,保佑你千万别出什么岔子!”洛芙莉淡定地说着。

“LUCKY……”

“你这家伙,刚才不是说想派上大用场吗?我就成全你!”

萧雾一听就拼命摆着双手,一脸嘿嘿的傻笑,仿佛一瞬间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。她望了望豪宅那些摆满花盆的窗台,突然一瞬间,窗台的花盆有了明显的晃动。

“就趁现在,小五!”

洛芙莉抓住萧雾的手,半拽半脱地甩开步子向前突击,霎时间对面的枪子如雨点般纷落。却像盲目的苍蝇似的奈何不了速度飞快的两人。借助大门前石头砌成的拱廊这一天然掩体,洛芙莉冲到门口一个急停,萧雾顺势撞开了大门。

洛芙莉举起枪,毫不留情地朝着萧雾撞开的门后的漆黑一团乱射。她并没看清里面的人是怎么倒下的,只看到幽灵状的三色光团从门口的缝隙穿过,一瞬间溜到了白昼中,消散地无影无踪。

接下来,她听见了门后更多人的脚步声、惨叫声和呼喊声。

她正想一个俯身紧急卧倒,却已引发一串枪声大作。宛若时光变慢,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门后面这堆不想回家的木头人的怒火。落下的弹夹砸在她些许惊恐的脸上,门后爆发的多点火力像鬼魅的金色浪潮,正欲将她吞噬。

“该死,他们远不止10个人……”

就在她说出类似于悔恨的话语之前,她细小的身子,确切的说腹部陷入到了绞痛当中。

就在她察觉到里面的火力,正卧倒的一瞬间,她被人狠狠得踹上了一脚,逃离了迅猛火力的捕捉。听着不断升级的枪声怒涛,胃部的麻木感也很快扩散到了全身,以至于她无法动弹。在火线交叉下她勉强睁开眼,视界里一个高耸而模糊的身影端着枪,像个亡命之徒一般接替她完成进攻。他步伐坚定的沿着一条直线前行,从未考虑过躲避。手中的速射机枪果断而迅猛吐露着恶魔的果实,像秋风一样,未发一言的他压制、除掉前方的一切路障。

桑尼——

他把所有看得见的人都击倒,混战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脚步声。

洛芙莉稍微端详了下这些死去的“木头人”,他们很多人的年纪都和自己相仿。从这些死者的身体内,不断有光雾一般物质飘散的空中去,过了一阵,它们不断融合,最终产生了细长的幽灵般七彩光团,发散到室外,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
“这些人还没和我们打过招呼,就已经被我们否定了生存权了吧……”洛芙莉捂着疼痛的腹部,变得些许感性起来,“活该!”

她瞥了一眼桑尼,捂住腹部缓缓撑起身子站起来,不想搭理他。

桑尼把弹夹卸掉,枪头朝下立着,也默不作声地盯住室内。两个人背靠背站着,洛芙莉开始窃窃私语似的埋怨:

“废物混蛋!敢踢我你是第一个,这笔帐我们以后再算。”

一听楼上有了动静,她就恶狠狠地转过身,抢在桑尼牵头,对在二楼楼道口蛰伏,准备伏击自己,却训练度不够的漏网杂兵们猛开数枪。

当两三个被充作珍手下士兵的“木头人”如愿的升天后,她抹掉头上渗出的汗,喘了一口大气。盯住这几个人死后的灵魂窜出门外——她脑子开始被奇怪的白雾所浸染,夹杂着空虚的寂静将背光的屋子里渲染得很可怕,胃部的不适越发明显,四肢莫名的开始乏力。

这是她三年来的第一次枪战。

“你的——手——在——发抖。”

“呆子,别乱说!”

洛芙莉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,感觉就象陷入泥沼一样,下半身一沉,就再也没力气站起来。

“该死,果然不能胡思乱想下去。”洛芙莉埋怨着自己。

“洛芙——你该——休息——一下。后怕——不是——你的——风格!”

“你给我闭嘴!呆子。”

这下就只剩下BOSS了吧。

——一个死小孩而已。

洛芙莉喘息着,看着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映入了眼帘。

“趴下!”

话音未落,洛芙莉慌忙扑倒桑尼。连同本来就卧在地上的萧雾,三人却看到了一个铁盆从天而降,迅速地消灭掉了潜在的威胁。

洛芙莉和桑尼凑近一看,落下的铁盆打中的正是那个名叫珍的小镇管理员,手上握着的枪也只是玩具手枪而已。

“好咯,现在这家伙自投罗网了。”

洛芙莉端详着珍,她气鼓鼓地坐在地上,拿着不知从哪儿的画板写上几个大字:

“你们这样搞——简直犯规!”

“本大人还没通知‘游戏开始’,你们就冲进来了。”

洛芙莉恶狠狠地盯住她,迅速把她给五花大绑起来。之后——

“……没把你们给吓着吧。”

洛芙莉的视野上沿,突然伸出一只裹进披肩和帽子的脑袋。她本能地举起枪,看清楚是达瓦后,深吸一口大气。

“你就这么突然出现……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吧。达瓦!”

“刚才情况紧急,你们又太过执着于门口解决战斗,我只好从侧门偷偷溜到楼上去,看下还有没有残余的敌人。”

达瓦慢吞吞的走下楼,看着刚才被铁盆袭击过的小不点,缩在帽子里含混不清地继续说着:

“……怎么办?手边就只有一只玩具枪,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倒是了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没想到一直对我们发号施令,用一个任务捉弄我们的管理员就这么弱。”

看着被绑缚起来的珍像小孩子一样在地上打滚,乱踢乱动,嘴里咿咿呀呀的发出抗议含义的简单音节,一股脱力感从洛芙莉心中油然而生。

然而她却坚定的抬起手上的枪,对准珍的脑门:“都结束了吧。”

枪声响起,洛芙莉大惊。桑尼一枪毙掉了又一个埋伏在暗角准备搞偷袭的人。

“……大家赶快撤退!”达瓦连滚带爬的回到桑尼身边,大声唤着洛芙莉,“……洛芙也赶快!”

“怎么还有其他人啊!你们这些不想回家的人到底有多少!”洛芙莉狠狠地扣动几下扳机,然而,她的手枪里已没子弹。

珍对着她甜甜的一笑。

绝非狡黠的,诡异的,暧昧的,或者另有企图的笑容。而是纯洁如小天使的微微一笑。

“本大人很想你们都活下去。”

“本大人被另一个小镇的管理员给挟持了,他给我下了死命令,尽快让你们都死掉,要是不听他的话,我也会死掉……”

“所以……本大人开了那么多活动的!”

很想让洛芙莉她们活下去,却又开了很多活动折腾她们,变相地不想让她们活下去——洛芙莉觉得这小孩混乱的逻辑多少有点可笑。但她此刻笑不出来,在那一瞬间,她的脑海里走马灯一般浮现出了这三年里太多的场景。

每次在洛芙莉近乎绝望的时候,都有路标和提示在不经意的地方显露出来。

在快要完成不了半程马拉松的时候,她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超近路的路标;在齐心协力准备救出火灾的受灾者时,洛芙莉从高楼上坠下,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下面的气垫上。

如果每一次的绝望都被冥冥之中化作无形——

“珍被另一个小镇的管理员挟持了,挟持珍的人还想让我们都死掉。”

洛芙莉反复念着这两句话,却发现珍的身体突然僵住了,一副快要摔倒的模样。洛芙莉跑上前去拼命摇晃着珍的肩膀,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眼色从透澄的绿色变成暗灰色,听着她念出最后一句话:

“所以快跑吧,洛芙小姐姐!”

“喂!你怎么了,死小孩!喂!”还未等洛芙莉反应过来,珍的身后突然冒出大量黑色的烟雾,这些烟雾就象火山喷发一样,从沉睡的地底突然大规模喷射出来。

洛芙莉被一瞬间喷射出的强大斥力所弹开,栽到了达瓦和桑尼的身前。

“奇怪……这些烟雾,不像是真正的烟!”

当洛芙莉察觉到这些烟雾没有丝毫阻碍呼吸时,它们已快速融合成了一个漆黑的圆形平面,原本屋子前方狼藉的尸体、折断的桌椅,还有楼梯和墙壁都像是被这黑影吞噬了一般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起初这个平面犹如月全食,而后在平面逐渐膨胀到能容下一个人站立的身躯时,它的光亮逐渐显露出来,更像是连接未知世界的出口。一个高大壮硕的黑衣男子稍后从里面露出了身子。

他抬起了枪,洛芙莉不住的发抖,她看见了令人战栗的熟面孔。

哥哥胡安——

“哟!好久不见了,洛芙莉!近来可好?”

“……”

“瞧你那战战栗栗的模样。真是个孬种!没料到会有这一出?这三年来一直没找到我?哈哈哈哈,太小看我了吧,我在和打箭川类似的另一个小镇好好待着呢。而且还做了管理员!”

在下界的事故中,他随洛芙莉一起坠入了深渊。可他还活着,而且和洛芙莉一样,在下界人身成植物人的弥留状态时,进入到类似打箭川的小镇里等待起死回生的机会。而且洛芙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,这家伙居然成了另一个小镇的管理员。

她的哥哥说毕,一脸冷峻的抬起手臂,洛芙莉这才发现他手上的凶器。

“危险!”

一声枪响,洛芙莉闭上了眼睛。却发现自己身前挡住子弹的人,是刚才一直趴在地上抱住脑袋,存在感为负,大家都不想去搭理的废柴——

萧雾。

子弹穿透了她的肩膀。而洛芙莉看到,那个像哥哥的男子并没有开枪。冒着青烟的枪头,来自珍手上的那只“玩具手枪”。

“走吧!能送一个人去天堂,也非常值得。”黑衣男子胡安冲着洛芙莉冷冷一笑,像缚住一只小鸡那样,他的手紧握住一脸落寞的珍的肩膀,叫她动弹不得。两人走进了圆形的大门。而后烟消云散,整个房间恢复了通常的模样,寂静而漆黑。

屋外的乌鸦们发出悲鸣。

“小五!你这家伙……小五!”

萧雾昏了过去,肩膀上并没有弹孔,整个身子却异常的火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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